是的，这是一次听证而不是审判。

虽然说用武力攻击友军什么的，在另外一个人类世界是再明显不过的公然叛变。就如同南京军区去攻打GD军区一样，这要么就是公开举兵造反，要么就等着事后上军事法庭。按照正常人的理解：除非能提供最充足和最不容辩驳的证据和理由（事实上哪怕能提供这样的理由也只能免除最坏那个结果罢了），否则这位指挥官基本上就是死定了。

但是在这个世界的规矩里，却没那么严重。

正规军和地方军是分开的，彼此并不相交的平行线。他们或许会作为友军，但是那也只是说说而已。比方说在迦舍城那边，原本驻守的正规军可是一点都没有把地方军团当做“友军”看待的意思。对待他们和对待普通难民完全没有区别。

这一点，陆五可是深刻体会到了。说是友军，其实不如说根本就是陌路人。看着你死光也不会有半点动容的那一种。当然要说找机会利用你一下，挑选一些人去执行危险任务什么的就更常见了。后来尼斯城发生的事情就更加证明了这一点。这些地方军团，就算被什么人灭了也不会有谁半点心疼的。格鲁马斯的做法被正规军这边完全默认，从来不曾有人指责他这么做是伤害友军。

只要不影响整体的防线部署就好——几乎能猜得出正规军高层的想法。不是特别针对某个人或者某支军团，而是对于所有地方军的态度就是如此。至少在女妖之门这个地区如此。

但是，对陆五来说是这样，对格鲁马斯来说也是这样。最多也就是“以后尼斯城的防务该怎么办”之类的困扰，还有“陆五这个家伙桀骜不驯，要稍微警告一下”之类的策划。至于想要为格鲁马斯报仇，或者严厉惩罚陆五免得类似事情再发生什么的想法，根本就不会出现。

在地球上很难想象，但是在这里却是事实。之所以会发生这种事情，如高手指出的，主要就是地面部队太弱小。

在这个世界上，如果抛开术士不谈，决定战争胜负的并不是地面部队，而是浮空要塞。浮空要塞之间的战斗如果输掉的话，那么地面部队打得再出色，取得再多的战果也没什么意义。无非就是“被击败”和“经过顽强抵抗后被击败”的差别罢了。

地面部队归根结底的作用就是第一线警戒，或者给己方军事调动争取时间，当然最重要的工作还是战后的占领和压制。这样的战场定位，以及由这个定位而得到的各种待遇（包括发言权）简直可以让地球上的同行们闻者伤心听者落泪。所以，哪怕这个世界的科技很先进，武器专家们显然也已经不愿意在步兵身上浪费时间。

正规军地面部队是如此，地方军的地面部队就更是如此了。和最终胜负无关的东西，将军们怎么可能在乎？

“陆五阁下，我们快到了。”飞行器座舱里某个喇叭响起了驾驶员的声音。陆五从窗外看去，看到的正是地面上的城市。

辉月阵营在女妖之门防御力量的指挥中心，至少目前，被称为大本营是一点也不过分的。从天空上看下去，这座大本营宛如一个圆盘。各种建筑物构成一个非常规整的圆形。

从阿琪那里，陆五已经知道这里并不是一座原本的城市，居民迁移之后改造成这样。而仅仅为了应对临时需要而在荒野上建立的，纯军事意义上的城市。应该说，此刻看到的所有建筑物，全部都是临时的或者干脆就是可移动的。

周边也没有例如尼斯城、迦舍城那样的难民。可以说这里全部都是军人，一座真正的军事城镇。这个圆盘大本营，或者说圆盘大本营的某处，是陆五参加听证会的地方。

比起其他飞行器，反重力飞行器无疑是有着诸多优势的，其中相当重要的一点就是——它们无需建造庞大的机场。事实上，只需要一个和它们自身面积差不多的空地，就能容许它们起降。更妙的是，除了敌人的攻击之外，起降极少需要担心什么机械故障之类。

陆五走出机舱，看到的正是一队人马围着几辆车乱糟糟的走过。当头一辆车上是陆五非常熟悉的一种东西，或者说一种生物，毁灭者。

当然不是全身披挂，手拿武器的活的毁灭者，而是已经做成标本的尸骸，不管是身上的装甲还是手中的武器都不见了的那一种。

虽然在实际战斗中拥有压倒性的优势，但是辉月阵营这边，依然在源源不断的取得毁灭者的标本……也许，不需要太长时间，那种神秘的能量护盾就会被破解开吧。

冥月和凯查哥亚特正在激战，据说已经损失了几十个个军团的档次。虽然站在整个阵营的高度，这点损失微不足道，甚至不值一提，但是怎么说也是损失。特别是在这个平衡之刻更是如此。哪怕此刻看来微小的伤口，以后也可能有致命的威胁呢。相反，辉月这边几乎没有付出任何代价，相反收获颇多。如果能将毁灭者的这种生物能量护盾科技（当然还有其他，比如高周波武器、生物机械飞行器之类）予以破解和仿制的话，应该会极大的提高战力吧。

什么也不用动，只用保持着眼前的局势，就能享受巨大的好处。这种情况下，要说辉月没有动力发动大规模进攻什么的，也是可以理解的

后面几辆车上，也都装了一些陆五不认识，或者判断不出到底是什么的玩意。但是总的来说就是半生物半机械，和这个世界科技树格格不入，满满都是凯查哥亚特特有风格的东西。不过有一个东西比较眼熟——最后一辆车上装的，似乎是“大螃蟹”身体的一部分，具体的来说就是一条腿。

也许是地球上某种根深蒂固的恶习，陆五不知道为什么直接想到了蟹肉煲。可惜的是，想要做这道菜，需要的可不是一个一般大的锅。

不过，在这支队伍远去的时候，他就把那个足以容纳这支蟹腿的大锅和蟹肉煲一起丢开了。他是被要求（不是“命令”，但是也仅次于“命令”了）参加这次听证会的。而他参加会议的时间，按照地球时间来说，就在大约一个小时之后，地点，就在飞空艇停靠点边上的一栋建筑物，距离他不足一百步的距离。

他是一个人来的。照理说他应该带上一队卫兵，以及更加重要的琥珀，但是事实上他只能一个人来这里。这里怎么说也是正规军的大本营，像他这样一个区区的军团长在这种地方算得上什么呢？也许在迦舍城之类的前线要塞，他可以算一个最高指挥官（事实上那也是特例），但是在这里，他连中层都算不上。带上卫兵只能让他看起来更傲慢，更桀骜不驯，顺带着让人看着更加不爽。而这最后一点，正是陆五竭力想要予以避免的。

当然，琥珀也是同样的道理。来到这里带着一个女人？不管那个女人是什么身份，这种傲慢的态度估计立刻就能换来大量的，而且毫不必要的敌视吧。当然琥珀可以隐身跟随，不过这里可不是别的地方，这里是正规军的大本营，整个正规军的头脑和中枢。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考虑，这里都不会缺少术士的身影。如果琥珀的身份暴露……陆五一点也不想看到琥珀某天突然以任何一种方式永远消失。

总之，至少在理论上，他在这里不会有任何的危险。毕竟，一支军队，不管对外如何，对内肯定有着严格的纪律和各种规则，把各级士兵军官一层层的束缚在自己的位置上，组成一个强大的战争机器。虽然陆五本身并不是正规军内部人员，却也多多少少有着那么一个“委托防务”的名义在这里，能够得到高额的防御补贴。在这种情况下，哪怕耀日家族的术士刺客已经在那边等机会等得眼睛冒烟了，他也不能在大本营这里动手。

动手的话，就犯了忌讳了，后果会很严重。呃，虽然说这个后果还不至于严重到让耀日家族承受不起的地步，但是为了区区一个格鲁马斯，他们还不至于被怒火冲昏头脑，以至于甘愿付出这样的代价。

当然，这些都是阿琪告诉陆五的。这方面，阿琪作为一个贵族之女，对贵族内部的各种规矩可谓所知甚详。格鲁马斯的大意让他没能在死之前销毁相关的文件。陆五手里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，这件事情是格鲁马斯自作自受。

当然，如果是格鲁马斯获胜的话，他也会被要求参加一次听证。不过如果是那种情况，估计格鲁马斯压根不会参加，直接带着浮空要塞走人了事。

说起来，这里也算得上是一座非常繁华的城市了，里面的人口甚至可能有数百万之多。不过不管怎么说，陆五都是在地球上见识过那种几千万人口的都市，这种小小的繁华却也不会放在眼里。

挡路的人流已经远去，陆五朝着自己的目标走去。他的目标就是距离他最近的那栋建筑物，没牌子，但是终端本身自带的地图清楚的标明，这里就是特殊招待所。细致用途暂且不谈，单单从字面上，给人的感觉上是和监狱差不多的地方。很有“中美技术合作所”的取名风格。

然后他在那栋建筑物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。

道尔上校，神情一如往日一般冰冷，那双宛如冻结的水珠一样灰色的眼珠死死盯着陆五，让人情不自禁的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力。

“你不应该来的。”道尔上校冷冷的说着。陆五注意到他身上的佩剑已经换了一把。

“我……”陆五想说自己是迫不得已，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。怎么说他也算是辜负了道尔上校的一番好意。

“进来吧。”道尔上校说道。他掉头朝着那栋应该是特殊招待所的建筑走去，同时做了一个手势，示意陆五跟上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