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已经走了一大半路程，如果原先的猜测没错，从今日开始，他们算是走进了凯查哥亚特的核心控制圈。就在不久之前，他们经历过了一个不知道是仓库还是工厂的鬼地方，那里只有无名的设施在自动运行，却看不到一个操作人员。那显然不是可以彻底无人化的设备，因为其中只有一半的设施似乎正常运行，另外一半则出了各种故障。

凯查哥亚特虽然看上去保持了超乎想象的兵力，但是实际上它的后方，它的老巢里面，连最基本的劳动力都无法维持了。从这一点来说，还真的被高估了呢。

“震荡波测试有结果了，洞穴结构非常的稳定。”队伍中的一个人一直在摆弄他的随身仪器。“如此稳定的结构，推测这里应该是凯查哥亚特核心区域的干道之一，否则就是浪费。”

“主干道吗？没想到凯查哥亚特这么蠢，我们都深入到这个地步了它都没发觉。”有人笑了起来。“我还以为它很聪明的呢。”

“这里不会有敌人吧？”摆弄仪器的人说了一句，同时环顾四周。“刚才我察觉到了一些额外的振动……”他再一次重新启动了自己的机器。“我觉得有古怪，来查第二次吧！”

“别浪费时间啦！”另外一人说道。然而震动已经再一次发生。不知来自何处的更多的灰尘洒落，在前方的虚空之中勾勒出一团人型的黑暗。

在人们惊讶的目光中，那团黑暗从更大的黑暗中分离出来，然后站在他们面前。

……

说句实话，凯查哥亚特为陆五布置的房间，典型是一个四不像。

三面墙都刷着奶白色的冷色调漆（当然是不是油漆另说，至少看起来像），中间是一张病床。如果躺在病床上，正好可以看到第四面墙——白漆的墙上，挂着几张国画，最重要的是，其中有两张画陆五还认识。

在地球上的时候，在陆五的住处边上，有一家卖茶具的店。店里面就挂着这两张画。这是两副典型的猛虎图，一张是描述老虎摇头摆尾展现百兽之王霸气的，另外一张描述老虎在一块大石头后面，准备突袭下方的几只毫无准备的羊。虽然陆五作为理工男，国画欣赏水平有限，但是依然多多少少还是能够感觉到那种画里面描述的意境——正常情况下，能够挂在店里面的，要么是大师作品，要么就是大师作品的临摹。

但是现在，这两张画就被堂而皇之的挂在陆五面前——依然是两只形神具备的老虎，每一个细节都符合陆五的记忆。说不清楚凯查哥亚特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两张画的，但是显然凯查哥亚特只是把这些东西描绘出来，而不懂得其内在含义。否则的话，它也不会做出在病房里面挂国画的事情吧。

其他几张国画也是如此——虽然陆五对它们没有印象，但是它们的创意和细节肯定来自地球，只是在这个世界上，被凯查哥亚特用某种方法复现出来罢了。就像复印一样。

虽然说是病床，但是实际上躺上去的感觉还不错。唯一的问题是，这里什么都没有。这里没有任何电器和对外联络的设备，也没有任何其他可以可供休闲的东西。

现在的陆五是凯查哥亚特的囚徒了——当然也可以文雅的一点说，软禁。但是不管怎么说，他现在能走的范围非常有限，也就是这个病房，还有外面的神座之间。这里的门显然受到凯查哥亚特的控制，没有凯查哥亚特的允许，陆五只能在这个有限的地方发呆。

人类是一种很容易喜新厌旧的生物。最初的时候，陆五对于神座之间充满了好奇心，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，什么东西看久了，也会变得厌烦。就算是那个拥有超自然因素的神座之间，看久了也就那样了。

现在，高手的笼子就在陆五手上。前面说过，虽然这种抗魔金属比较软，但是那也是和其他金属对比，比如说钢铁而言的。这么一个笼子，凭借陆五的力气是绝对无法破坏的。所以凯查哥亚特没有把笼子再一次挂在高高的屋顶，而是任由它放在陆五手里。

凯查哥亚特确实是可以放心的，因为正如前面说的，这种金属最初的作用并不是用来对抗术士的魔法，而是用来囚禁神明。被关在笼子里的高手各方面的能力都被降低到了极限。比方说高手原本拥有相当出色的感知范围（虽然说没有人类的视野远，但是因为可以无视障碍，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比视力更好用），但是现在，高手就像被戴上眼罩一样，感应的距离小得夸张。基本上也就是能看到周边三五步的范围了。

除此之外，它也基本丧失了精神感应的能力。现在陆五已经知道，其实不需要吃掉神能，高手也具备精神感应的能力（无需通过蓝牙耳机）。但是它的情况和琥珀正好相反。琥珀力量过于强大，以至于在精神感应的时候，陆五感觉琥珀是拿着一个大喇叭在他耳边喊。但是高手的力量却太弱，以至于将自己完整的思想传导给陆五是一种很耗费精力的行为。所以高手并不乐意这么做，而是尽量的通过蓝牙耳机来进行私下的交流。

当然了，那是正常情况下。如果说平时高手还能够费力的进行精神感应，那么现在的高手已经完全丧失了这个能力，就和一个正常的手机没什么区别了。

这就是囚禁神的囚笼——只要关进去，神的什么招数都不好使了。

“这么说……现在没有任何办法？”

“那孩子对我满腔怒火，”高手低声叹气的说道——现在，陆五既没有蓝牙耳机，高手也丧失了精神感应的能力，所以他们的就恢复到了最原始，对人类而言也最常见的方法来交流：声音。高手使用手机的喇叭进行发言。“恐怕一时半会之间，他是不会放我们自由的。”

“真的没办法吗……”

“抱歉，搭档。”高手说道。“并不是我刻意想要隐瞒……但是……你知道，并不是我不信任你，但是，有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。”

“我明白。”陆五有些意外的发现自己并未真正意义上的生气，最多也只是略有点不满。毕竟，从双方见面开始到现在，一直以来高手虽然隐瞒了很多东西，但是始终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：那就是高手从来没做任何对陆五不利的事情。

事实上，若非高手的帮助，陆五觉得自己活不到现在。早在被绑架的时候估计就有生命危险了吧。再说了，换个角度，陆五并不是不能理解高手的顾虑。神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，强大的时候，如凯查哥亚特，可以无比强大，可以拥有无数的仆从，掌控庞大的力量，甚至自身就能随意动用强大的超自然力量。但是一旦失去权势（如高手当初一样），就连独自生存下来都很难。高手自己也承认，若非得到陆五的帮助，它那个时候没办法独自在地球上生存。

“我以前告诉过你，我也曾经有过野心勃勃，想要称霸一方的时候。”高手说道。“但是后来，我失败了。”它叹了口气。“然后我发现，也许我不合适做一个统治者。因为我做不到真正的冷血无情。那孩子说的对，我放弃了复仇的念头。其实我也是在以太之海中慢慢游历，见识过诸多世界和文明之后，才最终领悟了这个道理。”

若非凯查哥亚特点明了高手的身份，陆五怎么都不会想到高手所说的就是它过去身为神明，坐拥无数信徒的时候吧。

“那个，高手，你过去也是……”

“嗯，和那孩子说的一样，我过去是一种和人类很相似的生物。”高手回答。

“那个，人要怎么才能成为神明呢？”

“搭档，如果你想问我封神之路，我告诉过你，封神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……先不提这条路上要面对的种种艰难困苦，就算是上面有人提携，下面有人支持，一切顺顺利利，不发生各种意外……就算是那种情况下，失去的也远比得到的多。或者我可以这么直接告诉你，就算你铁了心，发誓发愿，不顾一切也没用。因为你连最基本的素质要求都达不到。就算踏上这条路，你也注定徒劳无功。而且就算成功也没什么意思——我以过来人身份可以向你保证，永生不死没有你想的那么美好。”

“到底神明是什么呢？从科学角度来说。”陆五还是很好奇。

“搭档，你问倒我了。”高手说道。“在这方面，缺乏实际的证据……这么说吧，我只能根据我的理解，提出一个假说：封神之路，就是生物升维的过程。”

“升维？”

“嗯，从一个较低的维度提高到更高的维度……要形容的话，就是那副画。”陆五抬头看向前方的话，前面说过，那是一头摇头摆尾，卖弄威风的老虎。“那头老虎从画中走出来，变成一只和你能够接触的，现实中的老虎。”

陆五觉得有点难以想象。“但是，老虎怎么能脱离了画呢？”他斟酌了一下用词。“基本的结构都不一样。现实之中的老虎是血肉之躯，是水份和蛋白质……而画里的老虎……它只是一些颜料墨水而已。”

“说的对，搭档。”高手回答道。“所以升维到更高维度会发生什么，谁也无法知道。甚至可能到了高纬度就直接灰飞烟灭也说不定。所以神的最终状态，也就是现在我这个样子，并不是升维，而是停留在最后一步。搭档，你应该能明白，我在物理上是不存在的。”

确实如此，这一点陆五早就确认过了。虽然高手事实上存在，但是在物理角度来说，它是不存在的。如果说人类思考依靠的是大脑，谁能说清楚高手思考又依靠什么？

“神已经具备离开自己维度，升华到更高维度的条件。但是，”高手说道。“我们强行把自己留下来，依靠着物质和能量，将自身绑缚在这个维度之上。所以神没办法脱离物质和能量，我必须寄托在固体之上，并且用能量维持自己的存在……如果这两个条件不具备，我就会如气球飞天一样，升到高纬度去了。”如果高手是一个人，他一定会做出一个摊手的动作。“然后发生什么，我也不知道。很可能就像这只老虎一样，从画上下来之后才发现它的身体是由颜料组成的，不是蛋白质和水份，所以瞬间散落成碎片，灰飞烟灭，不复存在。我唯一能确定的是……升维之后的神就不可能回来。对于这个维度，这个以太之海而言，神就死了。”

“原来如此，所以神具备的那些力量……是超越维度的。”陆五想起高手那种神秘的感知，无视任何障碍的能力。但是如果用这个角度来解释那就很正常。这个世界的一切障碍都挡不住来自更高维度的目光。

“那个，高手，之前那个神俑是什么东西？”陆五换了个话题。“凯查哥亚特想要用它和术士们战斗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