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来的是一个送饭的狱警。

陆五记得自己看过一个什么什么纪录片，好像监狱是食堂制的——到点了大家一起去食堂用餐。但是说不清楚这是因为看守所比较小呢（毕竟是看守所，不是监狱），还是因为他个人的处境比较微妙。

总之，这么一个一脸都是不爽的狱警过来，将一个塑料餐盘和一碗米饭放在门口。他一声不吭，别说提醒陆五一句，甚至连多看一眼都懒得看，转身就走了。

送过来的餐盘不亏为看守所的饮食水平。不说内容乏善可陈——看守所里的饮食是什么档次，上个世纪的一首“铁窗泪”已经给予了充分的诠释——单单这个餐盘本身，就可以极大的影响人类的食欲。除了本次还热的饭菜之外，上面还有一些黏黏糊糊……嗯，感觉上似乎是至少三天前的某种食物残渣发霉之后形成的玩意。而且，最糟糕的是，这玩意还牢牢的黏在餐盘上了。

你要知道，陆五虽然一度想要成为冒险者。如果此时在野外，那么根据他掌握的知识，就算是虫子、蚯蚓之类的东西都敢吃。但是呢，看到这玩意之后，他就完全失去了食欲了。

哪怕以荒野求生的标准，这玩意也最好不要吃。

“这个……算什么意思？”陆五依然有些不解。

对于狱警的态度，他当然是早有心理准备——这应该是常态，倒也没地方怪。但是对于食物的问题……他事先完全没有想到。

不干净的食物会致病——这是每个人都理解的基本卫生常识。所以如果长期是这种卫生水准，那么看守所是希望里面的犯人大规模生病吗？显然，偶然一两个人生病倒也罢了，大群囚犯长期生病……这可是很麻烦的事情。

这种很不正常的事情，现在才能明白别有用意。

也就是说，虽然拿来了吃的，但是其实是希望你不吃的。或者说，正常的人，刚刚进了看守所，各种习惯还没改变过来，怎么肯吃这种东西？

现在陆五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“手续尚未完成”的理由，被暂时关在这个没有左邻右舍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的简陋房间了。

归根结底，其实也就是“杀威棒”。中国自古几千年下来的传统。

毕竟现代文明进步了，不能直接来一场肉体惩罚，“打上三百杀威棒”。但是，依然需要一个当头棒喝，先从心理上给你造成一个重大转变。让你明白这地方是看守所，不是招待所！让里面的囚犯明白自己是囚犯不是客人。

所以，先让你在这个无人、孤寂的小环境里先呆上几天。然后呢，再饿上你一两顿。一番折腾下来，外面的傲气啦，习惯啦之类就被没了，然后就可以方便的管理了。

比起杀威棒，虽然手段温和许多，但是其实也是很残酷的。因为这种方法伤害的是人的精神而非肉体。比方说孤寂，比方说饥饿，其实都是很折磨人的东西。

说不清楚这是普遍现象，亦或者是这里的特殊政策。总之，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。

“这个……东西应该是不能吃吧？”陆五问道。

现在他已经知道这个囚室的摄像头已经断线了，所以只要周围没人，自然可以随心所欲的说话。

“呃，情况不是很好。”高手回答道。“吃点其他的吧。”

说话之间，阿呆再一次出现了。就这么莫名其妙的，在陆五面前出现。阿呆当然不是空手而来，它的嘴里叼着一个塑料袋——正是现在超市里很常见的那种袋装面包。

陆五现在明白，阿呆不仅可以将自身虚化，还可以虚化其他东西——单纯从这一点来说，它比琥珀更强一些——唯一的问题是不知道这种能力是不是可以无限使用。比方说能不能直接把陆五的身体虚化。让他也暂时拥有穿墙的能力。

考虑到看守所本身的大小，从印象来说，阿呆必须拥有把陆五虚化至少一分钟的时间才够他出去的。

话说回来，陆五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阿呆从来不需要他提供食物——它的这种能力可以让它很容易的找到食物。当然，另外一种可能则是阿呆根本不需要食物。

当然，这些念头都只是一闪而过。在陆五想说话前，阿呆就一脸嫌弃的将手中的袋装面包丢在他的脚下，然后再次消失。它的虚化能力显然可以控制——先虚化一部分身体，然后是另外一部分。

“我订购的。”陆五拿起面包的时候，高手说道。“网络上，直接订购了一箱。”

要特别说明的是，陆五之前在这方面真的毫无准备。毕竟任何人都知道，现代的在押犯人，不管生活水平如何，至少理论上是不会挨饿的。最多也只是食物难吃一点——而陆五自认对食物的要求很低。说到底，他一度曾经想要成为一个冒险者，野外的花花草草虫虫鸟鸟什么的都能够生吃的那一种。而且是没调料的。

“高手，谢谢你。”

“哈，搭档，你太客气了。希望这里尽快结束吧。”

“尽快结束……吗？”

“是啊，这只是小事，真正的考验要来了。还记得我们上一次回去吗？我想法设法的尽可能的调集的关于女妖之门和迦舍人的各种资料。”

陆五可以想象。在经历了那么漫长的时间之后，相关的资料什么的，早就不是什么保密内容了。哪怕保密，也是级别很低的那一种。

“最终的结论是……很不乐观。”高手说道。“搭档，不是我说，但是……那个‘异化’的速度太快，而且极难停止。”

“什么？”

“我的意思是，如果那个冥月术士带着那个神器（要特别说明的是，因为没有对应概念，这个词翻译为汉语的话只能译为‘神器’）来到地球后，先找同伴再开启。那我们就有机会。反之，如果他来到地球，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开启了神器……那么……你最好有觉悟。”

“什么觉悟。”

“地球人类毁灭的觉悟。”高手说道。“虽然可能性很低——毕竟那个冥月术士本人必须考虑到自己的生存问题——但是如果真的发生了那种事情的话，那我们能做的事情就很有限了。”高手似乎是沉吟了一下。“我能做到的极限，大概就是保证三万名左右的地球人类生存，但是也仅此而已。”

“三万人……”虽然这个数字很小，但是陆五知道异化可是要持续几百年的。在几百年的时间里能维持三万人生存，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。至少，地球人类的文明应该能被保持下来。

但是，现在的地球人口，按照最新的统计，陆五记得是八十多亿。如果八十多亿人口之中，只能有三万人幸存下来……那这是一场何等可怕的灾难。称之为种族灭绝毫不为过。而且，倒霉的远不止是人类。已知地球上所有的生物都难逃此劫。

这种污染显然是超出地球人类的力量之外的。别说地球人了，科技比地球高上一两个档次，又具备强大超自然能力的术士们，也对这种东西奈何不得。事实上，若不是术士们是一个具备预知能力的文明，也许迦舍人就已经得手了。

“最完美的情况，那就是冥月术士尚未开启神器之前，我们能将其消灭——那种情况最理想。其次就是他刚刚开启神器不久，我们及时将其消灭，那么估计感染区域会被限制在一个有限的范围内。当然最糟糕的就是他开启了那玩意足够长的时间……那么我们能做的就是努力保护三万人的生存。”

说道这个话题，高手显然也有些犹豫。“所以，搭档，一定要记住一件事情。为了保护这个世界，保护你的文明，一切手段都可以采取。这是高尚的事情。”

“我知道的。”陆五莫名的想起之前的那个战场，那些死去的士兵（也许是恐怖分子）。高手也许让他测试武器是另外有什么用意。

“有毁灭这个城市的决心吗？”高手突然问道。这个提问让陆五措手不及。

“如果这种方法也找不到那个命运注定的宿敌……”高手用缓慢，但是清晰的声音说道。“那么我建议，搭档，毁灭这个城市，也许进一步，毁灭这个省份。把这里所以的人类都消灭掉。如此一来，应该就能清除掉那个命运的宿敌了。”

“那个……我们会成功的。”陆五回答道。说话的时候，他看了看前方那沉重的铁门。

“当然，一切听你的，搭档。”高手回答道。“不过，杀局应该很快就会出现了。”

“我晚上怎么办？”陆五把话题转到自己的被褥上。前面说过，他现在手里是一条又脏又臭的被子。虽然说其实凑合着也能睡，但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，没有喜欢脏臭，总是希望干净一点才对。

“这个……只能依靠阿呆了。我来处理一下好了。”高手说道。“搭档，回到刚才的话题，我猜，背后的行动一定已经开始了。送你入狱可不是最终目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