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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百零四章 天子望气(六)(2 / 2)

老人闷哼一声:“你这可不叫医术,要是我今天换一双新鞋来,你不就做不出这个推测了?”

郑翼晨微微一笑,点头表示认同:“别急着否定,我也知这不是医术,说这些话,只是想抛砖引玉罢了。”

“不通,不通,砖头是你抛的,引出来的玉,也是你自己丢的,这不是脱裤子放屁,多此一举吗?”

“不好意思,来了京都,受这里地域影响,染上了说话罗里吧嗦的毛病,您老别打岔,要不我说话更啰嗦。”

老人闷声一哼,倒是没有再插话打岔。

老人脾气没有发作,卫道唐却已经开始大摇其头,老人向来走路稳健,哪有可能不良于行,郑翼晨从一开始就大错特错了。

“人的大腿有三个关节,踝关节,膝关节和髋关节,造成鞋底磨损的,只有膝关节和髋关节这两个大关节,而您髋部髂前上棘与膝部髌骨中点,踝部胫腓骨连接处,三点恰好能连成一线,证明处于中间位置承重的膝关节并没有什么毛病,那么,问题就出在……你的左大腿了!”

卫道唐见老人脸色阴沉不定,心下不由咯噔一跳,他和老人共识多年,举手投足都是军人典范,站立如松,行走如风,如此雷厉风行的一个人,哪里有可能腿部有疾,也从未听老一辈人提起这事,偏偏郑翼晨还在煞有其事的胡说八道,让他不由自主的捏了把冷汗。

自郑翼晨现身后,情况已经与他预想中的南辕北辙,往一个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了。

郑翼晨并未理会卫道唐投射过来的焦虑目光,接着说道:“我仔细观察你面部神气,呈现一种锈色……”

老人道:“秀色?我这把年纪,你还能看出秀色?看来眼神并不好使,不像他们吹嘘的那么厉害。”

郑翼晨冲他摇了摇手指:“此锈非彼秀,我说的是生锈的锈,不是秀色可餐的秀。”

他不忘补充一句:“恕我直言,就算您老再年轻个五六十岁,我也不会把这个秀字安在您身上,太侮辱……嗯,您老的英伟气质了。”

他虽是及时改口,听话的人也知道他的原意是想说老人的长相太寒碜,太侮辱秀色这个名词了,暗自好笑。

当然,也只是心下偷笑,绝对没有表露在外在面部,这就是熟读华夏经典的好处,涵养十足,喜怒不形于色。

“锈色……”

老人并没有被郑翼晨的调侃惹怒,只是疑惑的念着他说出的古怪名词。

“没错!脸有锈色,正是身中金铁之毒的症状。色有深浅之分,就像是数目生长的年轮一般,中了这毒,每多一段时间,脸上的锈色就深了一层,一年为白锈,五年为粉锈,十年为桃锈,二十年为红锈……”

郑翼晨一气呵成,说出了锈色因年限的增长而变化的颜色规律,名医们听的如坠云雾,这样的病色理论,简直是闻所未闻。

“而您脸上的锈色,漆黑如墨,已呈黑锈之色,说明中了金属之毒,已有六十年以上,位置就在你的左大腿!”

“慢着!”

卫道唐忍不住提出异议:“郭叔是上过战场的人,受过了刀伤枪伤,是家常便饭的事,你凭什么认为他中了所谓的金属之毒,又正好是六十年前中的毒,叫部位都能说的那么清楚。”

“很简单,人的面部要呈现锈色,并不是单纯说受过金属的锐器或枪械的伤,而是金属异物埋在体内,日积月累,才会有锈色出现。”

卫道唐还是一脸的质疑:“如果真如你说的这样,郭叔不可能没发现,老早就取出来了,哪有可能在身体里一埋就是六十年?”

郑翼晨道“这就要问一下当事人了,我也很难理解,既然这金属异物在体内六十年,也没起明显的排斥反应,证明位置并不深,也不刁钻,即使是六十年前的医疗水平,一个普通的外科医生就能取出来,唯一的解释,便是……”

郑翼晨信心十足,望着老人说道:“您是心甘情愿的将它留在体内的!”

这句话顿时引来场上众人的一片哗然,个个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,若是郑翼晨判断属实,老人体内的金属异物,大概是子弹之类的东西,六十年前,正是战火如荼的动荡年代,他身为军人,受了这类的伤,自然要及早医治,在战场上才多一分活命的机会,怎么会自愿在自己的身体埋下隐患,直到今时今日呢?

“您中的金属之毒,并不会危及性命。可左腿难免走路时疼痛,年岁越长,疼痛越重。我刚才注意到了,您并没有拄拐杖,而且我这位卫师兄,看他神情,看来是从来都不知您腿部有问题,证明您平时走路时,虽是每走一步,都承受着痛楚,却是从来都不曾表现出跛行步态,忍人所不能忍,我虽跟您一见面就八字不合,互相瞧不上眼,还是要赞您一句:铁骨铮铮!”

郑翼晨一脸钦佩,对老人竖起了大拇指。

“这便是我刚才所说的,您……无病,有痛!”

他提高嗓门,郑重说道:“您说对我的判断有何异议,直接说出,不用您动手,我自己就主动把这条舌头割下来!”

卫道唐面色大变:“师弟,你……”

老人沉默不语,只是怔怔的望着郑翼晨,眼神迷离,又似乎根本就不是在看他,而是望着一个多年来只在回忆中出现的故人。

郑翼晨见他没有说话,壮起胆子说道:“既然您不反对,那我就斗胆推测一番,您情愿忍受痛楚多年,也不取出左腿部的金属异物的原因了。”

他面现一丝思索的神色:“六十年前啊,那个年代,是最凶险,最艰苦的年代,也是一个最神奇的年代,可以孕育出最纯真的爱情,最真诚的友情,您这样做,也是为了缅怀一个人,不愿让自己有片刻的忘却吧。”

老人轻轻抚摸着左侧大腿,感受到血脉的律动,隐隐的痛楚,双眼竟开始泛红,阴鸷的面庞,因这片刻的软弱,出现了柔和的线条。

郑翼晨猜的没错,他这条腿,六十年前确实受过伤,嵌入了一块炮弹的碎片。